/妖夜綺談/神和實
因緣
因緣
「那個孩子就是⋯⋯」
「對,看他的眼睛⋯⋯」
「是神巫大人⋯⋯」
「可是⋯⋯」
「怎麼會是男孩子呢?」
神和一族侍奉大國主命已不知有多少年頭,家主皆由當代降靈術最為傑出,能傾聽並傳達大國主命神意的神子(みこ)擔任——當然,都是女性。一直以來家族以招贅延續血脈已成傳統,族內女性的話語權較男性大也是約定俗成。
直到這一代,出現了實。
「家主大人,」實的母親恭敬地將襁褓裡的嬰兒奉給家主——也是她的母親,「是個男孩。」
家主坐在上位懶懶地看了一眼,微微抬起左手,像是想示意他們退下。此時,嬰兒出乎眾人意料地,睜開了眼睛—--
不同於右眼正常的深棕色,左眼是近乎金的琥珀色。
家主猛地瞪大雙眼——她的眸色也十分淺淡——失態地離開座席想靠近孩子。實的母親直到孩子被家主抱起,才看見他的異相,驚得立刻伏地告罪,「家主大人,這是這孩子第一次睜眼,我們不知道竟是這樣⋯⋯」
她保持著伏在地上的姿勢瑟瑟發抖,沒能看見家主凝視著嬰兒,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。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聽見家主漫不經心的嗓音。
「這孩子是大國主命選上的侍奉者,讓他來我這裡吧。取名了嗎?」
「是、是的,」她不敢抬頭,「叫『實(みのる)』。」
「實⋯⋯我知道了。現在開始,他就留在這裡。花葉(はなは),」隨著這聲呼喚,一名巫女裝扮的女子走進房間,「跟去收拾東西帶過來。」
「是。」
在兩名女子受命離開後,家主在安靜的房間裡怔怔地盯著懷裡的孩子,直到孩子不安地動了動,才回過神來,對他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——似乎帶著一點憐憫。
「你以後要辛苦囉。」她說。
如同這句讖語所言,實的成長之路確實不平順。
雖說家主將他從母親身邊抱來,但教養他的卻不是家主本人,而是她的下屬花葉。花葉以師長對待學生的方式教導他,並將發生在他身上的重要事件稟報家主,除此之外沒有更多。第一次因為非自願降靈而全身劇痛,靈離去後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,臉上爬滿汗水和淚水時,花葉也只是冷冷地看著,確定他身體沒有無法復原的傷害後,將這件事報告給家主而已。事後家主來看了他一次,留下一句「這樣可不行啊」,給了他一條組紐手鍊戴著,讓他稍微擋擋不請自來的靈。但也就這樣而已,沒有人關心他在首次被附身時有多害怕,對神和一族來說,這是生命中必須克服而不必在意的事。
彷彿替代他失去的親緣一般,從此以後,實開始能聽見大國主命的聲音。像神話中對待因幡白兔那般,大國主命對他一直都很溫柔,稱呼他「我的小兔子」,盡可能為他擋去邪靈。即使如此,畢竟層次差得太多,大國主命仍有鞭長莫及的時候。在實16歲那年,祂向實與家主傳達了神意。
「讓我的小兔子去六生書院吧。」
神意已出,家主不得不讓實離開家族。
神和大宅門口,家主無視了周圍族人的竊竊私語,只看著將上馬車前往帝都的實叮囑,「此去路途遙遠,你不一定要與族裡聯繫,只要記住:在學習陰陽道自保的同時,也要為國家做出貢獻。」她淡色的雙眼緊盯著實的異色雙瞳,直到實聽話地點頭,才示意他上車。
「去吧。」
在前往遙遠帝都的馬蹄鐸鐸聲中,神和實安靜地坐在馬車裡,輕撫手上的組紐手鍊,臉上沒有絲毫情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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